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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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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秦皇汉武那般一统八荒、开疆拓土的一代豪雄,的确难以比肩,可若仅只是做一个守成之君,实则并不难。

    只需认清自己、有自知之明,足矣。  更何况李承乾还继承了贞观盛世,朝野上下老中青三代人才济济,在连续挫败长孙无忌、晋王两次兵变之后国内国外形势一片大好,只需按部就班,即可延

    续盛世,何需英明睿智、冠绝古今?

    一个皇帝认不清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这却是李承乾最不愿听的话语,他迫切希望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证明当初太宗皇帝意欲废储的决定是大错特错,他李承乾并不比谁差。

    却没想到连最亲近的枕边人都不认可他的能力,认为他只配坐在高高在上的皇座享受着父祖拼搏而来的江山社稷,然后任凭臣子将他视作傀儡。

    李承乾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皇后苏氏看着李承乾急促离去的背影,面色严肃、心情沉重,我说错什么了?

    连太宗皇帝那样英明神武的帝王都能认知自己之不足,故而虚心纳谏,为什么你李承乾就不能?

    难道你自认比太宗皇帝还要雄才伟略,无需任何人的辅佐便能执掌乾坤?

    隋炀帝刚愎亡国之殷鉴未远,何以却视之不见?

    最为重要的是指责自己每一次都偏向房俊……可自己有吗?

    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居然怀疑自己的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心中存着另外一个男人,这是何等心胸狭隘、又是何等无稽之谈?

    皇后气得胸脯鼓胀、面色微红,咬了咬嘴唇,一跺脚,转身走入寝殿。

    简直莫名其妙!

    *****

    回到府邸,房俊自去后院书房将觐见经过告知房玄龄。  房玄龄沉默少顷,婆娑着膝盖轻叹一声:“的确像是陛下的手笔……不过你也无需担忧,陛下对你的器重与依赖只会与日俱增,并不会有太大的波折。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陛下是皇帝,自尊较之常人更重,偶尔发泄一下小脾气,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你的志向既然并非当一个权臣,便不必在意这些小节,反而要

    吸收教训,适当给予陛下更宽容的环境,不要直斥其非、咄咄逼人。”

    房俊慢悠悠喝着茶水,并没有说话。

    窗外的院子里花树繁茂、池水微皱,一阵阵凉风吹入,令他分外清醒。

    若说陛下只是发泄一下被当作“傀儡”的不满情绪,这是理所应当的,谁还没有一点脾气呢?

    更何况是名义上富有四海、君临天下的皇帝。  放下茶杯,他缓缓说道:“可是用长乐公主来敲打他,这并不似李承乾的为人性格,或者受人蛊惑,或者有一些我并不知道的变化,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  若是前者,有人能够避开他与皇后这内外两道屏障接近李承乾,并且蛊惑成功,那就有可能在更为紧要的时候蛊惑李承乾做出出乎意料的决策,这对于房俊

    是极其不利的。  若是后者,一样可怕,如果不能完全掌控李承乾,那么朝局就有可能彻底失控,无以计数的政敌会瞬间反扑,令他进退维谷、取舍两难,不能做出正确的判

    断。

    可是皇宫大内戒备森严,里里外外全都在自己与皇后苏氏的监视之下,谁人可以避开这些直抵陛下身边?

    亦或者,这只是李承乾自己的心态变化?

    可又是什么缘由导致这种变化的产生?  房俊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这种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都是烦人,大家敞开心胸,开诚布公各取所需不好吗?非得猜来斗去,将有限的精力消耗在这种完全

    没必要的内耗之中。”  房玄龄饶有兴致的看着儿子,他很少见这种充满挫败的神情出现在儿子脸上,从来都是一副雄纠纠气昂昂胜券在握的样子,笑吟吟道:“我可记得当初你曾说

    过什么‘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话语,可谓是意气风发、英姿勃勃,怎地,现在遭遇一点挫折,便灰心丧气了?”

    房俊心说那话是说的么?  就算是我说的,也只是个“搬运工”而已,学着说一说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可自己不曾有教员之经历、亦不曾有教员之见识、更不具有教员之智谋,所以这

    种话也就说着好听,当真做起来,难如登天。  “话说起来容易,事情做起来难,”房俊摇摇头:“只觉得这般不遗余力的支持固然有自己的谋算,可对他来说不啻于再造之恩,何至于短短几日便忘记了当

    初在武德殿内叛军围攻、生死悬于一线之时的仓惶无措、涕泗横流?”  房玄龄很少有在这个儿子面前展现父亲宽容、温厚的时候,所以安抚起来亦是安甘之如饴、乐在其中:“人总是这样,升米恩、斗米仇,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不必在乎旁人到底是心存感激还是恩将仇报,只需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自是浑然无惧。古往今来,所有的失败都源于犯错,只要你自己不犯错,就没人能

    击败你。”

    “人非圣贤,谁能无错?”  “你只需记着有些错可以犯,犯了还有改过的机会,而有些错不能犯,犯一次便万劫不复,所以该犯的错偶尔犯一次没什么问题,甚至有些时候是好事,但不

    能犯的错绝对不犯。”

    房俊连连点头,谦虚受教。

    一个人如何能够通往成功之路?  答案只有一个,明白什么样的错误可以犯、什么样的错误不能犯,若是不能清晰两者之间的界限,在某一些时刻混淆不清,那么即便走上了成功巅峰,距离

    跌落尘埃也就不远了。

    房玄龄微笑道:“该做的就去做吧,当仁,不让于师。”

    *****  人生的境遇在于选择,选对了一帆风顺功成名就,选错了步步荆棘一落千丈,国家亦如此。每一个年代都有一些当世人杰代替国家做出选择,国家大义也好

    ,个人私欲也罢,国家总是在这些人的主导之下于每一个关节处做出选择。

    就像人生一样,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选择的对错。

    但是对于房俊却可以从答案逆推选题,从结果反推选择的方向,如此固然不可能全对,却已是逆天之举。

    既然如此,自当引领天下走上一条与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对历史中曾经发生的弊端予以适当修改。

    旁人赞成亦或反对有什么关系?

    当仁不让。

    ……  “丈量田亩”在河南府顺利实施,各种文牍、档案自洛阳递送长安,最终归总于李承乾案头,这让李承乾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此项国策顺势实施意味着中枢

    的权力在立国以来达到巅峰,惊的则是如此之多的田亩需要世家门阀“赎买”,然而世家门阀却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让李承乾徒唤奈何。

    举凡国家大事,其中最少九成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

    李承乾束手无策,赶紧将李勣、房俊、刘洎、马周、唐俭几人叫来,商议对策。

    武德殿御书房内,君臣对坐,李勣、刘洎、马周、唐俭等人看完洛阳递送过来的文牍、档案,皆面面相觑、对顾无言。  世家门阀在河南府侵占、兼并土地达到一百八十万亩,被许敬宗带人丈量清楚之后从账册上剥离出来,眼下这些土地属于“无主之地”,产权归朝廷所有,世

    家门阀答允以每亩十贯的价格,从朝廷手中“赎买”过去。

    总金额达到一千八百万贯……

    民部尚书唐俭早已缠绵病榻多时,府上已经连续三年冬天准备好丧事,孰料皆在开春以后天气转暖、气候湿润之时缓过来,今年甚至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错。

    此刻听闻如此大的一笔钱,唐俭激动得胡子发抖,对于一个民部尚书来说,看似掌管天下钱粮是不折不扣的“财神爷”,可钱哪里有够用的时候?

    一年十二个月,其中十一个月都在为了钱帛奔走,要么催缴各地所欠之税款,要么应付各部堂讨要经费,剩下一个月实在是煎熬不过,只能卧床称病……

    现在忽然有如此之多的一笔钱帛从天而降,老人家顿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盘算着这笔钱要怎么花。

    越想越是兴奋,实在是担任民部尚书这么多年,从来都打过如此富裕的仗啊……  李承乾看着唐俭如此神情,自然猜得到这位民部尚书心里想些什么,顿时有些无语,敲了敲面前的御案,提醒道:“诸位也别高兴太早,河南那些世家门阀虽

    然同意‘赎买’这些田亩,但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

    除去房俊之外,其余几位大臣都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兴奋、激动的心情瞬间平复。

    刘洎忍不住问房俊道:“洛阳于家不是向‘东大唐商号’借贷了一笔钱吗?其余人家也有样学样便是,不会是嫌弃利息太少不愿借吧?”  没怎么说话的李勣看了刘洎一眼,拿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