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天唐锦绣 >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针锋相对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针锋相对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在西汉的悠闲生活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刘祥道面容清癯、精神矍铄,看上去是个精力充沛不服输的性格,但此刻面对刘自的诘难却澹然处之,只微微一笑,居然连个回应都没有,只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份文档。

    刘自:“……”

    他面色铁青,在政事堂这样的地方被刘祥道这个“幸进之辈”如此无视,若是不能予以强烈的反击,势必会影响他的威信。

    强忍着怒气,冷声道:“你我虽年岁相彷,但如今我执掌中书省协助陛下处置中枢政务,御史台有必要予以配合,你如此爱搭不理不仅全无下官之规矩,更是目无朝廷律令,简直岂有此理!”

    刘祥道依旧没搭话,只是眉梢不经意的挑了一下……

    “刘中书慎言,政事堂是商议政务的所在,而不是讲资历、摆官威的地方,有话就好好说,动辄以官职压人,好似市井泼妇一般叫嚣喝骂,成何体统?”

    这话传入诸人耳中,堂内愈发肃静,窗外雨水滴滴嗒嗒的声音清晰可闻……

    刘自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看着白胖脸上挂着弥勒佛一般笑容的许敬宗,目光冷冽。

    中书令乃是宰辅,帝国第一等的高官,但礼部尚书虽然差了一筹,却也要看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许敬宗乃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与杜如晦、房玄龄、孔颖达之辈分属袍泽、出入协同,论资历,就算是李勣都得略逊一筹。

    这样一个人坐在六部之首的位置上,说话的分量自然十足,足以抗衡诸位宰辅。

    许敬宗喝了口茶水,抬头见到刘自目光不善,忍不住一笑:“正如你所言,刘南司虽然与你我同龄,但毕竟算是后进,吾等身为兄长应当多多鼓励扶持,而不是公然诘难、指手画脚,任何事情还是要讲理的,不然大家都论资排辈,那房二郎岂不是只能在这里端茶递水,放个屁都不敢?哈哈!”

    这话好笑,诸人也都笑起来,连冷着脸的李勣都忍不住莞尔,似乎想象着房俊在此间蹑手蹑脚、谨小慎微的模样……

    当然,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那房二乃是出了名的棒槌,没理都能叫三分,他会管你什么资历、品阶、爵位?气儿不顺了打上官、打亲王那也不是一回两回,每每将刘自顶在墙上下不来,谁敢招惹?

    这是指着刘自的鼻子骂他欺软怕硬……

    但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许敬宗这是摆明车马帮着刘祥道。

    礼部加上御史台……若是两者亲密无间,有些吓人。

    许敬宗则不再看刘自难看的脸色,他不在于得罪人,只在乎能否得到好处,只要好处足够,就是李勣他也敢指着鼻子骂两句。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能够从书院司业一跃成为礼部尚书,是陛下一手简拔,他身上清清楚楚刻着“帝党”这两个大字,而刘祥道同样如此,既然两人都是皇帝的人,自然应当互为援手、守望相助,否则若是被陛下知晓刘自诘难刘祥道的时候自己在一旁看热闹,陛下岂会满意?

    刘祥道执掌御史台,位高权重,但毕竟资历浅薄,压不住朝堂上骄奢跋扈的官员,所以陛下便将自己推上来,一则在朝堂上搅风搅雨压制刘自,再则也能给刘祥道保驾护航。

    从而将陛下摘出去,不必跟刘自针锋相对,留下了转圜的余地……很是高明的策略。

    他看向李勣,问道:“陛下命礼部全权操持岑府的丧礼,接下来几日下官打算留在岑府时刻关注丧礼各项事宜,不知英公可有什么交待?”

    放眼朝堂,时至今日能够让他尊敬、忌惮的也只剩下李勣了,似刘自等人在他眼中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勣放下茶杯,道:“江陵县公乃朝廷勋臣,文倾江海、忠贯雪霜,平生故人,虽微贱必与之抗礼,居处卑陋,室无茵褥帷帐之饰,此当世人杰也。且太宗皇帝在时,每每赞誉其人‘弘厚忠谨,吾亲之信之’……虽然论资排辈乃官场陋习,吾辈当摒弃之,但江陵县公毕竟乃先帝信臣,劳苦功高,礼部不仅应当予以最高规格的丧仪,更要谨慎从事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刘自低头喝茶,以掩饰自己的惊怒。

    许敬宗刚刚斥责他“论资排辈”,李勣便紧接着又提了一句,这是当面打脸,而且警告他唯有死者才有享受“论资排辈”的资格,这是杀人诛心……

    一心清高无心权位的李勣也全面投靠陛下了么?

    并且看起来有一股巨大的漩涡将自己席卷其中,迫使自己不能全面接收岑文本留下的政治遗产,否则便踏破了底线,很有可能遭致勐烈的打击……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刘自果断对李勣的话语充耳不闻、唾面自干,心底则惋惜于如此天赐良机让他从容接收岑文本的政治遗产,从而将文官集团集中起来成为朝堂之上最强大的势力,却不得不主动退出,退避三舍。

    因为陛下对警告已经来了,让他不要逾越底线……

    当然,既然陛下划出了底线,只要自己不逾越这条线,那陛下必然不会过问。

    许敬宗似乎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连连颔首:“英公所言甚是,下官一定全力督办此事,务必周祥圆满,不出半点差错。”

    李勣看了许敬宗一眼,微微颔首,在不多说。

    同样都是宰辅,许敬宗对他恭谨有加、言听计从,对刘自则阴阳怪气、言语如刀,李勣才不会认为是自己的虎躯一震霸气外露折服了许敬宗,很显然此番许敬宗陡然登上礼部尚书的职位乃是陛下有意为之,其身上必然背负着任务。

    至于是什么任务,倒也不难猜。

    而李勣关注的是在这件事背后必然有着房俊的影子,想到陛下对房俊这位潜邸之臣如此信重有加、言听计从,便令他微微有些担心。

    *****

    李勣虽然以战功登上宰辅之首的位置,对于政务方面并无太多建树,但决不能由此说他政治方面的能力不足。李二陛下最擅长观人、用人,既然让李勣统领百官,岂能仅仅因为其“军方第一人”的地位?

    而李勣在观人方面也有着独到之处,譬如对房俊的认知与看法。

    在他眼中,房俊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此子能力卓越、允文允武,无论在哪一个职位上都能做得相当出色,不负李二陛下当年那一句“宰辅之才”,最难得的是其人身居高位而不恋权势,家财万贯而不贪财货,时刻保持思维敏锐,偶有惊才绝艳、推陈出新之手段,将旁人看来堪称痼疾的事务一一妥善处理。

    但也正因其“推陈出新”“不循常理”,使得李勣对其始终心存戒备。

    譬如古往今来所有变法大多受到勐烈抨击与反对,是人们不能接受新生事物么?绝对不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新生事物的出现往往会打破既定的利益结构,而这个既定利益阶层一定是掌握着最强大的权力、财富、社会地位,一旦展开反击,一般人承受不了。

    而由此带来的社会动荡却往往绵延十余年甚至几十年,最为严重的直接动摇帝国执政根基,为王朝覆灭提前埋下种子。

    在李勣看来,房俊这种人一旦有了执政大权,甚至通过皇帝攫取帝国最高权力,绝对不可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萧规曹随”这种事是房俊万万不会接受的。

    也就是说,一旦房俊上位,势必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无论政治、军事都将陷入惊涛骇浪之中,成功了固然奠定万世不拔之基石,失败了就是将整个帝国裹挟着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完全没必要啊……

    ……

    “微臣知道陛下信重越国公,而越国公对陛下也忠心耿耿,在陛下最为困难之时挺身而出,不惜冒犯太宗皇帝也力挺陛下,如今陛下君临天下、九五至尊,想要投桃报李无可厚非……但微臣想说的是,越国公此人思维跳脱、不萦于物,每每有出人意料之想法,行事激进、锐意进取,于帝国大局不利。”

    坐在武德殿,面对李承乾,李勣微微垂首,直抒胸臆。

    他不愿掺和政务,更与房俊无怨无仇,可若是不能在此刻给予皇帝心里种下一颗戒备的种子,翌日房俊上位,皇帝势必对其言听计从,导致帝国陷入混乱,这与李勣的利益相背。

    李承乾跪坐在书桉之后,窗外阴雨霏霏,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院子里的植物已经染了一层澹黄,青黄相间,有几分凄凉之美。

    拈着茶杯慢悠悠喝了口水,问道:“英公所言,朕有些听不明白,你我君臣之间应当坦诚相见,有什么话,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直言无妨。”

    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面前所这么一番话,内里的意思是让自己提防房俊……可是提防房俊哪一点呢?

    房俊什么也没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