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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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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纨绔们顿时兴奋起来。

    说得对呀!

    若非依仗战马之利将吾等尽皆压制,公平对阵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跌落至谷底的士气重又振作起来。

    高真行放开哭号不休的长孙润,站起身,看着房俊大声说道:“房二,军中皆盛传汝乃新一代的军神,吾不以为然,今日就在此与你挑战,可否赐教!”

    他并没有战胜房俊之信心,却不得不如此。

    堂堂正正予以挑战,即便落败,亦能落得一个挑战强敌之名声,况且以房俊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能够接受他的挑战,就是对于他的一种肯定。

    难不成任何一条小鱼小虾的挑战,房俊都会应战么?

    否则,若是今日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去,自己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沦为笑柄,气势汹汹的纠结了百十人前来兴师问罪,结果被人家一个策马冲锋就全部吓得尿了裤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尤为重要的是,他将长孙润“拐带”出来参与这一次的围攻书院,然后又将一个腿断胳膊折的长孙润带回去,如何向长孙无忌交待?

    甚至于,他此次闹事瞒着家中,无人知晓,都不知要如何面对父亲的责骂,尤其是在彻底失败未能取得书院名额之后……

    向房俊挑战,就成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无论胜负,于各方都算是一个交待——挑战房俊,这本身就是荣耀!

    就连高真行自己都未曾发觉,纵然心中对房俊一百个不服,却早已在潜意识之中将房俊当作一个高不可攀的标杆……

    纨绔们顿时打了鸡血一般,他们之中自然不乏聪明人,能够看得出高真行的真实用意,赶紧高声鼓噪起来。

    “挑战!”

    “挑战!”

    “挑战!”

    气氛陡然热烈!

    华夏文明源远流长,但是从古至今,并未有如西方“决斗”之仪式,盖因华夏乃礼仪之邦,讲究以德服人,即便是动手切磋,以是“以武会友”,甚少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之局面。

    刻意取人性命者,从不会被冠以“武者”之称谓,公开对阵切磋之时谋取人命,会被世人唾弃、深为不齿。

    真正谋人性命者,会隐忍一时,积蓄力量,而后一击即中。

    这等人,被称之为“刺客”,虽有专诸、荆轲这等悲壮惨烈之义士,但大体上是不被认同的……

    但切磋武技、以武会友之风俗,却自古已有。

    尤其是尚武之风源远流长的关中一带,民风剽悍性烈如火,时常有双方恩怨难了、矛盾重重者,会郑重予以挑战,而对方轻易不得拒绝,否则便会被视为胆怯,受人耻笑。

    而挑战者即便是败下阵来,亦会受到敬重。

    对于关中人来说,别人当面挑战而不敢应战,那就是懦夫,即便身份高贵,亦会为人所不齿。

    当然,既然是挑战,基本的要求便是双方发身份不会差距太大,否则一个贩夫走卒去挑战一位当朝大臣,成何体统?

    所以,高真行当面挑战房俊的做法固然令人热血贲张,但房俊若是予以拒绝,却也理所应当。

    毕竟两人之间身份、地位、名气的差距,不可以百里计……

    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个场合,房俊若是拒绝高真行的挑战,气势上便会低了一头,因为本质上两人皆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虽然差距显而易见,但说到底出身并无差别。

    至于看热闹的纨绔们,他们才不管谁胜谁败,只要房俊接受挑战,那么今日之事就可以变成“吾等心有不忿前来书院,只是为了逼迫房俊应战”,性质完全不同。

    否则房俊这个棒槌发起狠来,非得给大家扣上一个聚众滋事的罪名,然后一股脑的记录在档严令书院从今而后不许录取,那可就哭到来不及……

    早已退到值房门口的许敬宗看着纨绔们的情绪依然渐渐平息下来,想来此事已然不会有太大波澜,便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兴致盎然……

    面对高真行的挑战,房俊尚未说话,身后的部曲们不干了。

    卫鹰上前,怒视高真行道:“汝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吾家二郎挑战?来来来,小爷会会你!”

    高真行不屑:“汝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奴婢而已,也配与吾说话!”

    卫鹰大怒:“老子东海厮杀、漠北歼敌的时候,你特娘的还窝在长安玩儿娘儿们呢,你以为老子头顶上这骑都尉的勋阶是捡来的不成?”

    高真行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大唐崇尚军功,凡有军功的,授以勋官。勋官最高一阶称为“上柱国”,正二品,需要经“十二转”才能达到。

    《木兰辞》里“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的“十二转”,亦即是花木兰立了最大的军功……

    卫鹰陪同房俊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早已得了骑都尉的勋阶,当然,这只是一个勋阶,有待遇,但本身并不是官职,勋官要入仕参政,则依照遵从门资、出身的规定。

    但是对于唐人来说,勋阶便是荣耀!

    你可以身无官职,但只要有勋阶身,且不说各种待遇一应俱全,单只是社会地位亦是高高在上,等闲上品官吏亦要高看一眼,不敢为难。

    高真行本身亦有勋阶,但是不如卫鹰,更何况他的勋阶是荫萌而来,他虽然亦有从军,但是驻守地方繁华郡县,却是一仗也没打过,手里的横刀从未浸润胡虏之血……

    非是高真行怯懦,实则这的确是个狠人,只是人各有命,打仗这种事也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他自从参军便被其父高士廉安排在郡县之中,贞观以来大唐境内除去僚人之地时常叛乱,别处连个土匪马贼都没有,上哪儿去打仗?

    这会儿看着卫鹰仗着一个骑都尉的勋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气得高真行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先前高士廉安排他前往西域从军,他自己不忿,不愿离开长安,暗自请托了不少人情,终于以“腿疾未愈”为由,辞去了兵部的征召,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男儿若是无勋阶傍身,那简直就如同被阉割了的太监一般,是个公的玩意就能在你面前咋咋呼呼,你还怼不回去……

    憋屈啊!

    高真行气得双目充血,可让他去跟一个部曲挑战,他又做不到,那样太跌身份,便狠狠瞪着房俊,道:“房驸马,可敢一战?”

    他身后的纨绔们顿时振臂高呼:“战!”

    “战!”

    “战!”

    卫鹰少年气盛,正待上去叱责,便被房俊摆手斥退。

    房俊上前,负手看着面前的高真行,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一笑,颔首道:“好,某就应你之战!”

    未待高真行说话,房俊又道:“不过你记住了,今日某应你之战,非是看不清你心里玩的什么把戏,论身份论地位,你连小爷一条毛都比不上!别生气,这是实话,不过你高四郎亦算是个条汉子,一腔血勇何必整日里争强斗狠打架斗殴?往后若是有机会,不妨去战阵之上走一遭,两军对垒沙场争雄,尸山血海里滚一滚,那才算是吾大唐儿郎,那才不负此生!纵然马革裹尸埋骨边疆,小爷也遥敬你三杯!至于在这长安城寻衅滋事……算个什么东西?”

    一番话将高真行说得面红耳赤,他又抬起手指着一众纨绔:“仗着家中长辈立下的功勋,整日里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算什么英雄好汉?某自从当初创立神机营开始,及至于后来的皇家水师、右屯卫,账下各家的庶子、次子不知凡几,可这些人跟着某南征北战,如今哪一个不是勋阶在身、光耀门楣?汝等废物,见了吾账下走出来的那些庶子、次子们,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可敢大声说话?功名只向马上取,此乃英雄大丈夫!别特娘的窝在长安欺男霸女,丢尽了吾辈男儿之颜面!”

    值房之前、山门之下,百十人聚拢一处,却寂然无声。

    所有纨绔都被房俊言语之中那露骨的鄙视与不屑给深深的羞辱到了,面红耳赤之余,却也深深感到一种震撼。

    没错,身为大唐儿郎,若是手中横刀不曾沾染胡虏之血、七尺之躯不曾披挂战功勋阶,如何对得起来到这人世走一遭?

    尤其让他们感到愤懑的是,身无勋阶战功,这特娘的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没法还嘴……

    太窝囊了!